爱丽丝岛的雨总是带着咸腥味。A.J. 费克里用袖口擦去书店招牌上的水雾,"没有谁是一座孤岛,每本书都是一个世界" 这行字在雨水中晕开,像他此刻混沌的心情。妮可去世后的第三个忌日,他又喝多了,怀里抱着《帖木儿》的空盒子 —— 那本爱伦・坡诗集是他最后的精神支柱,昨晚也不翼而飞。

待宰的羔羊与意外的礼物

凌晨三点,书店后屋传来婴儿的啼哭。A.J. 跌跌撞撞地循声走去,发现一个女婴正坐在绘本区的《野兽家园》上,嘴里叼着蜡笔。"妈妈走了。" 女婴含糊地说,指着扉页上歪歪扭扭的字:"玛雅,2 岁零 11 个月,希望她在有书的地方长大。"

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,A.J. 给玛雅换尿布被尿湿三次,冲奶粉烫到手指,却在她第一次叫 "爸爸" 时红了眼眶。"爱你。" 玛雅搂着他脖子说。A.J. 想起妮可生前总笑他 "对顾客比对我还凶",现在这个小不点正用口水弄湿他最爱的福楼拜精装本。一旦一个人在乎一件事,就发现自己不得不开始在乎一切事——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妮可坚持在书店放儿童读物区了。

世界的感觉

玛雅五岁生日那天,用十二本《哈利波特》堆成城堡。"爸爸,书店有多大?" 她踩着书堆丈量,"十五个玛雅宽,二十个玛雅长。"A.J. 看着她给《夏洛的网》画续集,突然决定办 "小岛故事会"。当警长兰比亚斯带着《咆哮营的幸运儿》来参加时,他第一次觉得这间 600 平方英尺的书店开始有了温度。

"你以前只卖严肃文学。" 阿米莉亚 —— 那个四年前来推销《迟暮花开》被他赶走的出版社代表 —— 现在正蹲在地上给孩子们读《穿夏裙的女孩》。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红发上投下条纹,A.J. 突然想起妮可常说的:我们读书而后知道自己并不孤单。他悄悄进了一批青少年小说,书架上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旁边,不知何时多了玛雅的涂鸦:"书店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"。

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

读书会讨论卡佛那天,阿米莉亚穿了条蓝裙子。"你最喜欢哪本书?" 她突然问。A.J.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刻薄地说 "不喜欢后现代主义、后末世背景、死后叙事",现在却想告诉她:"《迟暮花开》,因为是你推荐的。"

他们的婚礼在书店后院举行,玛雅扔的不是花束而是书签。要是有谁觉得你在一屋子人中是独一无二的,就选那个人吧——A.J. 在给玛雅的札记里写下这句话,旁边放着《卡拉维拉县驰名的跳蛙》。伊斯梅姑妈抹着眼泪说:"妮可总说你们会因书结缘。" 兰比亚斯警长悄悄把《好人难寻》放进西装内袋,那是他准备向伊斯梅表白的礼物。

与父亲的对话

诊断书下来那天,A.J. 把《帖木儿》卖给了大学图书馆。"为什么卖书?" 玛雅问。"因为有些礼物比古董书更重要。" 他用那笔钱送她去了艾奥瓦写作营。玛雅走后,他在《逮香蕉鱼的最佳日子》扉页写下:我们不是我们所收集的、得到的、所读的东西,只要我们还活着,我们就是爱。

临终前,他摸了摸玛雅新作《岛上书店》的校样。封面是那个雨天的招牌,只是 "没有谁是一座孤岛" 下面多了行小字:"每本书都是一封未寄出的信"。新的推销员推开紫色木门时,兰比亚斯正把 A.J. 的札记整理成《与女儿的对话》,阳光照在书架上,玛雅的书和妮可的书肩并肩站着,像从未分开过。

雨又下了起来,这次 A.J. 觉得那咸腥味里,混着旧书页和婴儿爽身粉的味道 —— 原来孤岛早已变成大陆,而爱,是唯一的地图。